口述：出轨丈夫回家了却中风了

时间：8月20日

地点：两岸咖啡(中医院对面)

倾诉人：朱春艳(化名)

年龄：48岁

职业：工人

记录整理：晓茜

头发凌乱穿着睡裤的朱春艳精神萎靡不振地站在我面前，脸色蜡黄，眼泡浮肿。她告诉我，她已经一个多月没怎么好好睡觉了。“全怪那个杀千刀的，活着真是受罪哦！”她满脸的无奈。

◎照顾病夫反被折磨

还没踏进病房，在护士站那里我就被护士长拉住了，她委婉地说：“13床，昨晚你家老彭又闹了一个通宵，病友们都在向我们投诉，你最好再换个护工吧。”

怒气冲冲地来到病房，还没等我开口，护工老王竟然抢先向我提出辞职。他说：“大姐，我做了几年的护工，还没见过像你家老彭这样能闹的病人，你这个钱我赚不了，你另请人吧。”

老王结了账拿钱走了，我看着病床上的彭鑫(化名)，气不打一处来。刚想指着他骂两声，却闻到一阵臭气，掀开被子一看，他居然又拉在床上了。同病房的几个家属都捂着鼻子出去了，我赶紧收拾，花了半个小时，出了几身汗，才把床单换好，把他弄干净。再抬头看他，他竟然在冲着我笑，那个眼神，又狡猾又得意——他是故意拉在床上的！

这就是彭鑫整我的办法。自从他今年5月中风瘫痪在床，白天我在医院陪床时他一会要喝水、一会要拉尿，没有一刻消停；晚上更别提，一会要开灯睡觉，一会要关灯，一会要开空调，一会要开门，总之就是不让你休息。我陪了两个多月，白天黑夜地磨，受不了才请护工，他又把护工磨走了。整个病房的病友都不停抱怨，我简直有苦说不出。

为了请护工，彭鑫的爸妈对我还有意见，他们说：“你反正没做事，专职来照顾病人不是挺好，请护工花钱不说照顾得也不贴心。”彭鑫的弟妹来换班，换了一天就不愿意再来了，照顾彭鑫，理所当然地成了我一个人的事。可久病床前还无孝子呢，谁经受得了这样白天黑夜的折磨？

彭鑫这一病，他们好像都忘记了以前彭鑫对我所做的事，天大的错也一笔勾销了，可我能忘记吗？

◎他念念不忘的初恋

23年前，我和彭鑫经人介绍认识后很快就结婚了。彭鑫大我十岁，那时只是个清贫的小学教师，而我当时所在的工厂效益非常好，朋友们戏称我们是工人和知识分子的完美结合。也许人与人之间的确是有缘分的，虽然彭鑫当时的条件非常一般，还比我大了十岁，可我当时一见他就被他吸引了。他跟我从小生活环境里的人都不一样，书生气，文雅，很细心。记得那时我们约会的时候他总不忘带一份报纸，太阳毒的时候当帽子、热了当扇子、坐下来时当垫子，聊天的时候他能就一篇文章侃侃而谈，让时间永远都过得那么轻快。

我打动彭鑫的是什么呢？说起来非常可笑，是我像男人一样的强悍有力！有一次，我们一起去百货大楼买东西，上车是我帮他占的座位，下了车碰到小偷，他息事宁人地说算了，我却追了几百米硬是跟小偷打了一架把钱包又抢回来了。彭鑫说他永远都忘不了我飞奔而去的“英姿”，他说我就像大自然里的野花一样生气勃勃，有强悍的生命力。他的话永远这样文绉绉，恋爱的时候听，像诗歌，结了婚以后再听，就觉得他太理想化了。

在单位，他从来不走上层路线，跟同事之间的关系也不怎么样。他最大的嗜好就是在家里看书，或者写点东西。幸亏他的文笔好，后来他在学校跟领导搞得特别僵，才凭着这点优势调到了事业单位坐办公室搞行政，我们的生活才有了点改善。

他在外面话不多，在家里话也少，我们俩之间，简直有点性别颠倒。我像个大大咧咧的男人，家里家外一把手，他像个安静寡言的女人，安然享受着我的伺候。要他下楼去打个酱油他都会打成醋。没儿子时他是我的大儿子，有了儿子我就像有了两个孩子。

为了家务琐事，我不知道跟他吵过多少次，真是百无一用是书生啊。扛煤气是我，换灯泡是我，做家务是我，接送孩子还是我。烟熏火燎中，我的嗓门越来越大，脾气也越来越暴躁。看着好友的男人平步青云，看着别人住高楼、开小车，我们却十几年都岿然不动，能不失落吗？

更何况，只要我们吵架，彭鑫总要点我的死穴，有一句话最有杀伤力：“芳就从来不像你这样胡搅蛮缠！”芳是谁？是他的初恋情人，他们一起读书一起下乡，只是彭鑫提前回了城，两人的恋情才断掉了。在彭鑫的心中，他对不起她，他们的爱情圣洁无比。

他曾希望我变成芳那样的女人，被我一顿咆哮才打消了念头。可是每次吵架他都要提她，我每次都很想说，那你滚，你找她去，可我居然每次都说不出口，我实在是太在乎他了，我不愿意伤害他。真的，我总是在可怜他，像他那样的性格，既无朋友，和家人也不亲，除了我和儿子，这个世上他还能亲近谁？

20年的婚姻就是这样，跟大多数人一样，在磕磕碰碰中过去了。45岁时，我办了内退，儿子也上了大学，闲来无事，我每天都会去找些牌友打打牌。我想，再等几年，彭鑫也要退休了，那时，我们俩可以一起去旅游，然后相依相伴，安然老去……这是我的梦想，然而有一天，彭鑫的一句话却把这个梦一下敲碎了。

◎心被伤透坚拒离婚

那是两年半前，彭鑫有一天突然对我说：“艳子，我们离婚吧。”

他表情严肃，给我一份离婚申请书，后面还附上了财产分割清单，每一笔都写得清清楚楚，我看得傻了眼。他是处心积虑，不是突发奇想啊。

我说我不同意，我们这不是过得好好的吗？他却说：“我觉得我们俩的性格一点都不合适，我早就想好了，等儿子上了大学我们就离婚。现在时候也差不多了。”

我抓起一个茶杯就往他的头上丢，砰地一声，没想到，茶杯就在他头上开了花，茶叶水流得他满脸都是，血也流下来了。他居然还是很镇静，站起来什么话都没说，打开门就走了。

从那天起，他就没有回家。我去他的单位找他，他的同事都不知道他的事，我也就什么都没说，扯了个谎就离开了。至少在外人眼里，这个家的表象还是得维护啊。

我守在他的单位门前，等到天黑才看到他上了一辆车，打个出租车追上去，车子一直开到某小区，他和另一个女人下了车，拎着大包小包上了楼。

我哆嗦着敲开门，真是彭鑫来开门了，他还让我进屋，不知道多热情：“芳，艳子来了。”

一贯以来的泼劲不知道去哪里了，我居然呆呆地站在那里，看着彭鑫和一个风韵犹存的女人像对夫妻一样地招待着我，听着彭鑫跟我解释，说他和芳重新相遇以后，他就决定要跟她在一起了。芳有过一段不幸的婚姻，没有孩子。彭鑫说：“我已经下了决心，不管艳子你同意不同意(离婚)，下半辈子我都要陪着她，我欠她太多了。”

那天我愤怒地又摔了一个茶杯，还没等我动第二下，彭鑫突然爆发，以我从未领略过的野蛮力气把我一把扯出了芳家。“这些年你对我非打即骂，我受够了，这不是家里，你再敢耍下泼试试！”我被他镇住了，乖乖地离开。

回到家我才醒过神来，这叫什么事啊？我给公婆打电话，给儿子打电话，亲朋好友轮番上阵劝说，彭鑫都执迷不悟。我去找芳，吵过闹过，都没用。

我的心被伤透了，你不让我好过，我也不让你们得逞，我就是不答应离婚，拖我也要拖死你们！

◎浪子回头却中了风

那两年我也被彻底拖垮了，头发一把一把地掉，夜夜失眠只能依靠安眠药来入睡，体重从140斤狂减到110斤。朋友们都劝我，退一步海阔天空，成全别人也是成全自己，我也慢慢地接受了。心灰意冷时，我给彭鑫打电话，跟他说我愿意签字了。没想到，过了两天，就是4月的一天里，彭鑫突然拎着行李回了家。

就像中间那两年时光没有分居，就像他刚刚出了趟差回来了，彭鑫回了家表现得不知道多自然。甚至，他还有所改变，以前从不做家务的他，现在系着围裙下厨有模有样，炒出来的菜色香味俱全还挺是那回事。我要他滚，他却笑嘻嘻地把菜往我碗里夹：“老婆辛苦了二十几年了，我对不起你。你瘦成这样，我要把你补回来。”

遇到这样的无赖，我的泼竟然撒不出来。但我可能那么轻易地原谅他吗？想想他提离婚时的绝情冷酷，想想那狼一样冒着凶光的眼睛，越想越不甘心，绝不原谅！

我把他赶出了家门，可第二天他就和儿子一起又进来了，儿子说：“妈妈，爸爸浪子回头，你就原谅他吧。或者，再留用观察一下？”

是儿子的话让我同意他留下了。他变得特别殷勤，却难免让我想到另一个女人。问他和芳是怎么回事，他又说些我不懂的话，什么物是人非、时过境迁，反正就是一个意思，他和芳真正相处以后，他反而觉得，我这个野蛮粗俗的老婆才是最适合他的人。所以他又回来了。

想走就走，想留就留，他把我当什么？我还是没有原谅他。却没有想到，4月他回到家，5月的一天他在办公室加班时却脑溢血昏倒了，那天晚上我也没有在意他是否回家，直到第二天早上他们同事来上班才发现了他，送到医院，已经晚了，他瘫痪了。

我天天跑医院，侍候着这个不知能否康复的男人，他却百般地换花样折磨我，像什么拉尿在床上，喂饭故意乱吐之类的，反正就是不让我休息。看我又气又急他就露出顽童一样调皮的笑容……

他闹够了，睡着了，我看着他，心里百般滋味。法律上我们还是夫妻，我理应照顾他的后半生，可这样一个男人，我凭什么照顾他？我都还没有原谅他啊！他的亲戚们对他都只是那个样，我真的是不想扛他这个包袱了。可是，就让他在这里自生自灭吗？我做不到。除了我，他还有什么亲近的人？他能依靠谁？

生活真是一团乱麻，这团麻，已经将我越缠越紧，我快要窒息了。

倾听手记：以善心待回头浪子

你的爱宠出了他的自私，像母亲爱孩子一样地待他，他必然变成一个无法无天的孩子。但事实上，他是你的丈夫，是应该跟你共同撑起这个家的男主人。你和他，都忘记了彼此的职责了，所以，你的大包大揽也为他的出轨提供了机会。

现在他回来了，他病了，要原谅吗？就像你自己说的，除了你和儿子，他还能依靠谁？能见死不救吗？你曾经以一颗母亲的心爱他，现在为什么不能？只是，别把所有的事情自己一人扛，再请护工，一直请到满意的为止；让他的家人也参与照顾他，跟他的单位讲讲家里的难处……记住，他的康复之战，他并不是一个人。但是，能够真正让你坚持下去的，只有你自己。

以德报怨，何以报德？也许回报，就是能够在多年以后回味往事的时候，获得心灵真正的平静吧。